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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解三国演义十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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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曹操不是真英雄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有一段让后人公认的论述:“德大于才为君子,才大于德为小人”。按照这样的观点来看,“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曹操绝对不够一个君子。

曹操德小,才也不大。我说瞧不起曹操,既指他的德行,也包括他的才能。

濮阳战吕布、宛城攻张绣、赤壁遇周郎、华容逢关羽、割须弃袍于潼关、夺船避箭于渭水……在这些累累败绩中,很多的都不是客观因素,而是曹操的自身才能不够。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一生中败仗次数太多的,肯定也不是一个能力卓越的好将军。

“操幼时,好游猎,喜歌舞,有权谋,多机变”。《三国演义》第一回写了这样一件事:曹操小时候游荡无度,叔父告之于其父曹嵩。有一天曹操见叔父来,便“诈倒于地,作中风之状”。叔父急忙找来曹嵩。看到曹操安然无恙,曹嵩便问他:“你叔父不是说你中风了吗?”曹操趁机说:“我根本就没有病,只是因为叔父不喜欢我,他才这样说。”后来,他叔父再跟曹嵩说曹操的过错,曹嵩从此不相信了。

但就这个,南阳何顒、汝南许劭就评价曹操:“汉室将亡,安天下必此人也”、“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我看也过于牵强。曹操“见叔父来,诈倒于地,作中风之状”的“有权谋,多机变”,同“司马光砸缸”,同“融四岁,能让梨”;同“举神童,作政治”相比,也不见得有什么更高明的地方。

一个够品味的政治家的才能,绝不仅仅表现为会耍一些小心眼,而应该具备宽广的胸怀和眼界。有怎样的胸怀和眼界,就有怎样的事业和功名,胸怀和眼界外在表现为才能。“得民心者得天下”。从胸怀和眼界方面说,与人为善,善于以自己的言行来感召他人,凝聚他人,团结出一种强大的合力去为心中的宏伟目标奋斗,既是一份胸怀和眼界,也是一种谋略和才能。

第四回“谋董贼孟德献刀”失败,曹操逃到中牟县被擒。县令陈宫之所以“愿弃一官,从公而逃”,包括后来的各路诸侯“发矫诏诸镇应曹公”,都是因为陈宫以及各路诸候对董卓倒行逆施的反叛十分强烈,是讨伐逆贼董卓的共同愿望,使他们与曹操成了有共同目标的同盟者。可以肯定,即使不是曹操而是别人,当时只要能打出讨伐董卓的大旗,大家都会响应这种替天行道的义举,人们冲的是这件事,而不是曹操这个人。

后来,曹操在父亲结义兄弟吕伯奢家中因为过分猜疑,错杀一气,逃跑途中又杀了为他打酒买菜回来的吕伯奢,当陈宫问他为什么即然误杀了吕伯奢的家人,今又故意杀吕伯奢时,曹操的回答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跟陈宫这样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就毫无遮拦地暴露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样的“厚黑”心态,是一个政治家不成熟的表现。若是一个有城府的政治家,完全不可以把这样的心态表白出来,即使找不出一个让人能够接受的理由搪塞,也应该“环顾左右而言他”。

在火烧赤壁前夕,曹操中了庞统的连环计,非但不知大难将临,反而“宴长江曹操赋诗”,置酒乐于舰上,大会诸将。酒席中当众竟顺嘴说出:“周瑜、鲁肃不识天时,今有投降之人做我内应,此乃天助我成功!”吓得荀攸连忙劝阻:“丞相不要再说了,恐怕泄露机密!”一个说话都不可能掌握住分寸和场合的人,怎么能是一个够品位的政治家呢?对于荀攸的劝阻,曹操并没有在意,而是越发得意地吹牛皮:“刘备、诸葛亮,欲以蝼蚁之力,撼动泰山,何其愚也!”接着又直述心怀:“我已新筑铜雀台,如得江南,必娶二乔,置于台上,以娱暮年,此生此愿足矣!”对于把这样鄙俗的政治夙愿,可以在酒后随便说出来的人,而且就是因为酒后耍“酒疯”,便杀了颇有政声的刘馥,你说是称他是政治家好,还是叫政痞流氓好呢?

“设心狠毒非良士,(曹)操(董)卓原是一路人”。陈宫之所以给曹操下了这样的结论,就是因为曹操在言行中暴露出了他的心境,使得陈宫这坚定的同盟者离他而去。陈宫之所以没有杀曹操,是因为他自己不想留下一个不义的名声。

《厚黑学》这本书上讲过黑的三种境界,“黑”得象煤球,“黑”的初级阶段,而“黑”得“黑又亮”,能把“黑”演绎出让人能看到光亮,才是“黑”的成熟境界的到来。一个德性败坏的政治家,如果“厚黑”达到了一定程度,他是完全会把自己的德性败坏深深地隐藏起来,比方像狼披上一张羊皮。

对于一个要成就天下事业的政治家,对陈宫背离而走这样的事情,是要高度重视并认真反省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出现,涉及到还有谁能真心跟你一起打天下和你还能领谁打天下的成就事业的根基问题。然而,次日清晨醒来,曹操并没有什么深刻反思,只是“匆匆上马返乡”了。

满心狐疑是一个政治家的大忌。继疑杀吕伯奢一家之后,曹操在这方面的错误是一犯再犯。比方在赤壁之战前,还是因为疑心太大,才中了周瑜的反间计,错杀了蔡瑁、张允,后来还有杀杨修、杀华佗等等。

作为一个有战略眼光的政治家应该明白,在那样一个群雄四起的年代里,要打江山绝不是一个人的事,因而必须善于团结凝聚他人。满心狐疑地滥杀无辜,不仅导致陈宫们背离的直接后果,间接后果还必然是杀得民怨沸天,杀得周围人胆颤心惊,杀得每个人都不知道哪一天也不知道什么事就会保不住脑袋,谁敢跟这样的君主打天下呢?“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观念,在行动上也绝不是仅仅一个“杀”字了得。

曹操同刘备交战失败,得知是因为刘备集团有徐庶的谋划,又得知徐庶是一个大孝子,便把徐母请到营中,逼她给徐庶写信,让儿子弃刘投曹。深明大义、也深知刘备和曹操人格品德的徐母推翻笔砚,曹操便要怒杀徐母。程昱急忙阻拦:“如果杀了徐母,徐庶肯定是要更死心踏地跟刘备了。”这并不是一个很高深的道理,然而曹操竟因为一时的生气而看不到。苏轼在《留侯论》中讲到:“古之豪生之杰,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容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以其所挟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从欲杀徐母这个事上看,曹操离“大勇”的境界甚远。纵观《三国演义》,曹操用的计谋,几乎是他人都会用,也都用过,不见得有特殊过人的地方。相反,诸葛亮、周瑜、司马懿等人的许多招法,则是曹操所不能企及的。

我想曹操如果是一个够选手的政治家,他就应该对他的德性做一番反思。正如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讲的:“德为才之帅”。一个在德性上不被众人认可的政治家,仅靠高压、专权是维护不了长久统治的。

荀子的《劝学》上记载着这样一个寓言:有一种鸟叫蒙鸠,它能用很好的羽毛和草木把窝巢构筑得十分牢固完善,但可惜的是,它却把窝巢系在了一根芦苇上,结果大风一吹,窝巢便掉进了湖里。品德就是一个人的支撑和依托,品德修养不够就象是一根纤弱的芦苇,支撑不了一个人的事业功名的“窝巢”。我领悟《厚黑学》里面讲的厚黑,更多是在强调一种手段和方法,而绝不是品德人格的修养锻炼。

在很多问题上,我瞧不起曹操。

七、赵云不尽完美

赵云是一个美仑美奂、美不胜收的人物。他武艺超群又足智多谋,风格高雅又关系和谐,气节纯粹又品德高尚,被罗贯中塑造成了几乎是一个高、大、全式的完美人物。

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赵云一生则是战无不胜,战功卓越。唯一的败绩是出箕谷时因为兵马寡不敌众,而那又是诸葛亮的战略安排,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地让赵云去当靶子;赵云深得领导信任,比方刘备去东吴招亲等急、难、险、重任务,都是交办给赵云来担当;赵云义气千秋。在失街亭后,他亲自断后,关键时刻敢于赴汤蹈火,不辞万死;赵云对自身要求严格,无论是工作作风还是生活作风,一生没有过任何闪失;在那个争战年代,能够考虑到老百姓利益的几乎微乎其微,而赵云则是其中很优秀的一位,在夺取益州时,只有赵云提出了不宜瓜分百姓土地财产的意见。

赵云在各方面的优点,是一般人很难达到的。作为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物,同刚愎自用、心胸狭窄又感情用事的关羽相比,赵云的各个方面均要超出关羽,包括武功和做人品位。问题是从古到今的历朝历代,为什么人们把关羽列为神灵供奉,视为武财神,全国各地均建有香火旺盛的关羽庙,而赵云则不行呢?

问题在哪?

关羽言行直白,嘴上说的,手上做的,完全是同心里想的相一致,比方在荆州听说加封的五虎上将中有黄忠,心中不服气,便直截了当把心里想的说在语言上,准备要与黄忠去一比高低上下;在华容道放走了曹操,回来后,在军师诸葛亮那里也没有掩饰遮拦;在土山降曹时,曹操把赤兔马赠与他,他也是直述出心怀:说有了赤兔马,一旦知道了刘备的下落,就可以更快地去找到自己的哥哥。

相比之下,赵云则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无论是语言和行动都是处处小心,细致缜密,没有一点疏忍庇漏,所言所行,都是经过大脑的深思熟虑,精心思考。

关羽被东吴所杀,为给二弟报仇,刘备欲兴兵东征伐吴。对此,足智多谋、思想深刻的诸葛亮“苦谏数次”,这是诸葛亮应该做的本职工作,但书中没有描写出很深刻很精辟的东西来。在教场,孔明引百官来向先主刘备所谏的语言是:“陛下初登位,若欲北伐汉贼,以伸大义于天下,方可亲统六师,若只欲伐吴,命上将统军伐可也。何必亲劳圣驾?”学士秦宓的谏言更是一般水准:“陛下舍万乘之躯,而徇小义,古人所不取也,愿陛下思之”、“陛下不从臣言,诚恐有失”。

而作为武将的赵云的谏言则是定位准确、眼光长远、分析透彻、语言精辟、思想清晰、观点深刻:“国贼乃曹操,非孙权也。今曹丕篡汉,神人共怒,陛下可早图关中,屯兵于渭河上流,以讨凶逆,则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若舍魏以伐吴,兵势一交,岂能骤解?愿陛下察之。”当刘备说到:“孙权害了联弟,又兼得傅士仁、糜芳、潘璋、马忠皆有切齿之仇。——啖其肉而灭其族,方雪朕恨,卿何阻耶?”赵云接下来的语言更是体现了一个大军事思想家的风范气度:“汉贼之仇,公也;兄弟之仇,私也,愿以天下为重。”

显而易见,赵云的谏言水准要远远高于秦宓,同样也高于诸葛亮,作为一个武将,如果不是经过充分的准备和认真的思考,是很难讲出这样的高水平的语言来的。不光是在这样一些大事情上,既使是每件事,赵云都是来不得半点含糊,都思考到位,都运作得精工细致。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这句话是说:水太清,鱼则无法生存;人太聪明,朋友就会越来越少。

对一个城府极深,思想极为内向,行动极为小心的人,人们因为无法看透而只能敬而远之。赵云一生人际关系很好,没有一个对立面。但在一定程度上说,他一生也没有一个可以促膝唠心里话的知已,因为跟这样的人讲心里话、交知已,谁都本身心里没有底数。

我有这样的猜想:如果人们供奉赵云这样城府极深的为神灵,作为祈祷和信任的偶像,你很难能猜透这样神灵的心理状态是什么,也很难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站在赵云面前,会让人感到他离你很远,远如天边的白云悠悠。城府极深的赵云一生处处小心谨慎,把什么事情都办得无微不至,他的生命一定是很累很累的,或者说,赵云一生的生命成本是很高的。相比而言,豪爽直白的关羽则更让人放心,更容易接近,不必处处小心提防。供奉关羽这样的神灵,会让人在心里感到更亲切,放松,有安全感。

我觉得有一个观点很准确:他说每喝必醉的人不必交,因为他不能很好地把握自己。而从来不醉的人不能交,因为他时刻都在严格控制着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这样城府太深、不跟任何人坦露交流自己思想的人,是不可成为知心朋友的。跟这样的人交往,需要你时刻都保持着一种战备状态。

张飞比关羽的缺点更多,但张飞的特点也是为人坦荡、直白,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更不懂得“环顾左右而言他”,属于一条道跑到黑的直肠子人,用现代话说叫性情中人。张飞庙里的香火也很旺。

诗是语言的寺庙,寺庙是人们渴望和追逐诗意般生命的结构。人们在庙里供奉圣贤,目的是以此来抚慰灵魂,依托精神,倾述心思。

每每走进关帝庙,张飞庙,我都感到二位先人离我很近,很亲切,仿佛就在我身边。他们的真诚、坦白让我感到他们值得信赖、依靠,所以也很愿意把心里话说给他们听,并在他们面前为自己的心事许个愿。这样,我的生命就有了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

八、杨修不够选手

西方有这样一种说法,说是法兰西人的聪明藏在内,西班牙人的聪明露在外。不论这两国人是不是真的如此,但这个问题是值得深思的。英国的思想家培根说:“生活中有许多人徒然具有一副聪明的外貌,却并没有聪明的本质——表面上的聪明,本质上的糊涂。冷眼看着这些人怎样机关算尽,办出一件件蠢事,简直是令人好笑的。”

听说盆成括做了官,孟子断言他的死期到了。不久,盆成括果然被杀了。孟子的学生问孟子如何知道盆成括必死无疑,孟子说:“盆成括有点小聪明,但却不懂得君子的大道,这样,小聪明也就足以伤害他自身了。”

“古今得祸,精明者十居其九”;“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些都是在说耍小聪明的后果。真正的聪明是不能拿出来耍的。

《三国演义》里面的杨修的才华聪明是非一般人能达到的。第七十一回讲的事,到现在我也没有懂。说的是刘备派黄忠兵出葭萌关,一路向定军山开来,曹操亲自挂帅迎敌。兵出潼关路过蓝田,在蔡文姬家中,偶见墙壁上悬挂一碑文图轴。“此乃曹峨之碑也。”时邯郸年方十三岁,文不加点,一挥而就,立石墓侧,时人奇之。蔡文姬的父亲蔡邕听说后也前去观赏,因去的时候天色已黑,蔡邕竟在黑夜中用手摸着碑文并且朗读了出来,然后又写了八个字:“黄绢幻妇,外孙齑臼”。曹操问蔡文姬是否理解其中的意思,蔡文姬说理解不了。曹操又回头问众谋士谁能理解否,众皆不解答。这时,杨修站出来说:“某已解其意。”曹操引众出庄上马行了三里之后,才忽然有所领悟,才请杨修作解释。杨修说:“此隐语耳。‘黄绢’乃颜色之丝也;色傍加丝,是‘绝’字。‘幻妇’者,少女也,是‘妙’字。‘外孙’乃女之子也;女傍子字,是‘好’字。‘齑臼’乃受五辛之器也;受傍辛字,是‘辤’字。总而言之,是‘绝妙好辞’四个字。”曹操大惊曰:“正合孤意!”众皆叹羡杨修之识之敏。

聪明是天赋高,智力发达,记忆力、理解力都很强。而智慧则是性情的实际修行成果,是对聪明的正确把握、使用,而不是去“耍”小聪明。

杨修是一个耍小聪明的很有代表性的例子。

只有大智慧才能使人伸展自如,只有大智慧才是人生的依凭。杨修的才华,在大智慧者看来,其实都是小聪明。大智慧者的表象是沉默无语的,虽然心里十分明白,但绝不随便表露出来,绝不表现得比他人聪明。之所以说杨修是小聪明,是因为他看不出他展示才能,或者说是耍小聪明所造成的结果:不仅不会让人认可、佩服,反而会带来杀身灾祸。

因为曹操传出“鸡肋”的夜间口号,于是就教随行军士各收拾行装,准备归程;因为曹操在新造的花园大门上写了一个“活”字,于是就自作主张地“再筑墙围,改造停当”;因为曹操在酥盒上面写了“一合酥”三个字,于是就“竟取匙与人发食讫”……杨修耍这些聪明的结果是什么:“操虽称美,心甚忌之”,“操虽喜笑,而心恶之”。

曹操在睡梦中杀了身边的近侍,人皆以为曹操是梦中杀人,此时,杨修又急不可捺地耍聪明:“丞相非在梦中,君乃在梦中耳!”曹操闻听后,对他更加厌恶十分。当曹操知道杨修给曹植“打小抄”作答案时,“此时已有杀修之心”了。最后,杨修以对夜间口号“鸡肋”的“聪明”理解,终被曹操找到了借口,借以惑乱军心之罪而杀了他。

在曹魏军团中,尽管有才华,但杨修被提拔得很慢,显而易见是曹操不喜欢他。而可悲的是,杨修并没有因此意识到曹操对他的厌恶、疑心越来越深。在该聪明的时候,杨修反而糊涂了。

明代大政治家吕坤以他丰富的阅历和对人生的深刻领悟,写出了《呤呻语》这一千古旷世奇书,其中有一段十分精僻的话语:“精明也要十分,只须充在浑厚里作用。古今得祸,精明者十居其九,未有浑厚而得祸者。九分之人惟恐精明不至,乃所以为愚也。”

聪明是一笔财富,也是一面“双刃剑”,可以使你成功发达,也能给你带来杀身灾祸,关键在于怎样把握和使用。真正聪明的人一定要貌似浑厚,大智若愚地把自己的聪明深藏起来。不惹人家眼红,不让人家难堪,不到火候、不在刀刃上不轻易展现、使用自己的聪明。也就是说,聪明不是耍的,耍的都是小聪明。

无论是从政、经商、做学问,还是做工、打渔、种庄稼,都要以杨修为鉴,不仅要学习聪明,更要善于把握、使用聪明,千万不能耍聪明。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红楼梦》里有一个耍聪明的王熙凤,哪一天有时间再谈。

九、鲁肃不糊涂

大智着尽,难得糊涂。

糊涂是一种人生的大智慧,因超出了我们常人的眼界与思维,故不被轻易看到弄懂,它外愚内智,宽怀忍让;它大勇若怯,以柔克刚,它处事不悻,达观权变,它外乱内整,内精外纯,它有所不为,而后有为,它宠辱不惊,是非心外,它得意淡然,失意泰然,它豁达从容,不计前嫌,它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它藏锋踞拙,明哲保身,它明知故昧,以弱隐壮,它返朴归真,顺应自然,它淡泊名利,知足常乐,它不争红尘,宁静致远,它吃亏是福,财合人安,它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它保静养神,清心寡欲,它沉默是金,寡言鲜过,它谤我容之,悔我化之。

糊涂是安身立命的大法宝,修身养性的大境界,齐家治国的大学问,为人治学的大气度。

难得糊涂!

下面我们来阅读鲁肃。

鲁肃死的时候,吴主孙权为其举哀,又临其葬,诸葛亮也为之发丧,如果鲁肃是一个糊里糊涂的窝囊废,孙权和诸葛亮是不会有如此之举的。

鲁肃本身是一个有才干的人,也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当时袁术十分欣赏他,请他作一个地方的长官,对此,鲁肃清醒地认识到,在当时群雄逐鹿的天下纷争大局中,袁术虽暂时强大,但终难长久,所以断然拒绝,而后过江主动投奔了东吴的孙权。

在第二十九回,鲁肃对孙权有一番深刻的论说:“窃料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今乘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而据守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祖之业也。”这番具有非凡战略头脑的阐述,并不逊色于诸葛亮的《隆中对》。

再看看鲁肃的统一战线水平。在曹操南下荆州之后,是鲁肃及时又正确地向孙权提出了联刘抗曹的英明决策,第四十三回:“鲁子敬力排众议”。当时曹操百万大军南下,张昭等众谋士要投降曹操。唯有鲁肃力排众议,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恰才众人所言,深误将军。众人皆可降曹操,惟将军不可降曹操。”孙权问道:“何以言之?”鲁肃回答说:“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位不过封候,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众人之意,各自为已,不可听也。将军宜定大计。”孙权听罢很是感叹:“诸人议论,大失孤望,子敬开说大计,正与吾见相同,此天以子敬赐我也!”。

细细品味鲁肃的“三让荆州”,也是耐人寻味的。一讨荆州时,刘备推之于刘琦,鲁肃退让了;二讨荆州时,刘备又推之于“借”,鲁肃退让了;三讨荆州时,刘备痛哭失声,鲁肃又退让了。似乎这样的退让很软弱,很笨拙,但实质它是一种很巧妙、很实用又很掩人耳目的政治包装。荆州本为刘表所有,刘表死的时候,曾表达了将荆州授予刘备之意。鲁肃也看得很明白,作为兵家必争之要地,尚未羽毛丰满又缺少地盘的刘备放弃了荆州,就等于放弃了立命安身的根据地,在这样的客观形势下,强行所要荆州,很可能是强拧的瓜不甜,而且弄不好还要兵戈相见,失去索取荆州的本来意义。汉中大战之前,吴魏两方虽然不断地为荆州一事翻来覆去,但毕竟没有发生什么过激的争斗和战争,鲁肃顾全大局的“三让荆州”起到直接的稳定作用。至于后来的曹操大举进攻江南,刘踪投降,荆州为曹操所有。这种情形下的讨要荆州,已不是原来的味道,在诸多的矛盾中,这个问题又当别论了。

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不去强行地办客观实际达不到的事情,不去违背规律地主观盲目地一义孤行,这恐怕不能说是软弱。

当年孔明取荆州,与后来的吕蒙陆逊取荆州,都是利用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策略,鲁肃在荆州这个问题上,尽管没有成为“渔翁”,但他至少也没有成为“鹬”或“蚌”。尽管事业上没有成就,但却也很沉稳地达到了明哲保身。

聪明可以用糊涂来表达,这是鲁肃留给我们的思考。在《三国演义》里面,也包括读《三国演义》的后来人中,鲁肃给人留下了糊涂的印象。但细细品味,却很难找出鲁肃糊涂的地方来,至于六十六回中鲁肃设计的谋略被关云长识破后,来了一个“关云长单刀赴会”,那只能说是才能上的不足问题,而不是头脑糊涂的问题。

聪明到了糊涂的程度,你就可以让别人放松对你的警惕性,使你对别人处于一种“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优势主动状态。你就能够转移矛盾的焦点于别人身上,使自身的生命和精神处于一种平安无事的比较休闲状态。诸葛亮就是因为用聪明来表现聪明,结果弄得周瑜找一切机会想要杀他,周瑜死后,诸葛亮也一直是众矢之的,只不过是因为他才能太高,让人无法靠近。而鲁肃的糊涂在一定程度上则是他才能不足的一种补充。这种人在军事界是高手,在政治界也是一样。

十、刘备不是曹操眼里的英雄

《三国演义》读了多遍,但是到现在,我也不认为罗贯中先生第二十一回描写的“曹操煮酒论英雄”,旨在表明曹操当时是一语道破天机,内心里真实地这样认定:“今天下英雄,惟使君(刘备)与(曹)操耳!”。

刘备当时力量微薄,经常被打得四处躲逃,迫于保全性命,投靠依附于曹操,根本不具备与曹操抗衡的实力,曹操从心眼里也没有把刘备当回事。至于曹操请刘备喝酒,完全是闲暇无事,找个人来聊天,用曹操自己的话说就是:“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刘备)小亭一会。”说到煮酒论英雄,曹操所论的英雄,肯定不是刘备。

酒至半酣,屋外阴云漠漠,骤雨将至,身边的侍从指着天上的云彩说很象蛟龙的形象,曹操在与刘备凭栏观望时,借机阐述了自己对龙的认识:“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曹操是一个自信又自负的人,他对龙的这番论述,应该是自我欣赏的一种心态,而很难说是借龙来评价刘备。

正是因为曹操的自信、自负,所以,当时的各路英雄都没有被他放到眼里,谈到“兵粮足备”的淮南袁术时,曹操笑曰:“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谈到“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的河北袁绍时,曹操笑曰:“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谈到“名称八俊,威镇九州”的刘表时,曹操笑曰:“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谈到“血气方刚,江东领袖”的孙策时,曹操笑曰:“孙策籍父之名,非英雄也。”谈到益州刘季玉时,曹操笑曰:“刘璋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何足为英雄!”谈到张绣、张鲁、韩遂等辈,曹操鼓掌大笑:“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接下来,曹操给自己的心中英雄下了一个定义:“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机,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就当时的刘备而言,曹操给英雄下的定义,肯定不是对刘备的概括和总结,仍然还是在借酒抒发自已内心的豪情壮志。很可能是因为刘备就坐在对面,完全是碍于情面,曹操才在刘备问到谁能称得上象他描述的那样英雄时说出:“今天下英雄,惟使君(刘备)与(曹)操耳!”

也可以这样推断,曹操当时讲的“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从他的为人来看,也有戏弄刘备的成份在里面。在谈到袁术、袁绍、刘表、刘璋、孙坚等人的时候,曹操都对他们的特点进行了逐一的剖析和定位,如果不是“逗你玩”,曹操就应该对认定为是英雄的刘备,讲出几条理由来说明论证,但曹操没有。再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曹操认定刘备是今后能与之争霸天下的英雄,那么,“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本性,曹操是绝对会在刘备当时还没有成气候的时期,把他扼杀在摇蓝之中的,至少那个煮酒论英雄也得是一场“鸿门宴”。为了逃身,刘备请曹操给他带一支军队,假说去半路截击袁术,对此,本性多疑的曹操淡淡一笑便答应了:“来日奏帝,即便起兵。”这也断定,如果刘备是在曹操心中占有英雄的位置,疑心极大的曹操肯让刘备从自己身边随便溜掉?

至于后来刘备真的成为了与曹操争夺天下的竞争对手,那是因为出现了诸葛亮、赵云等人,以及还有诸多的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在里面,这些是当时的曹操和刘备都不知道的。否则,别说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曹操,随便换上另外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把刘备从自己身边轻松放走的。

对于曹操说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时,刘备吓得连手中拿的筷子和羹匙全掉在了地上,这个完全是大可不必的多此一举。如果刘备没有逃离曹操的军营,没有遇到后来的诸葛亮、赵云;没有遇到诸多有利条件,还是呆在曹操的军营中,曹操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杀他,因为在曹操想要成就的胸中霸业的前进道路上,刘备根本不构成对他任何威胁。

曹操在嘴上把刘备说成了英雄,完全是随便说的一句毫无实际内容的客气话,刘备千万不能自我感觉良好的自以为是,否则,这样的单纯、冲动,这样的不清醒、不冷静,就是一种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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